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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宫檐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阿琐
淑太妃叹息:“是啊,她们也是。”
太后问:“您说的她们,是谁?”
淑太妃含笑:“不就是皇后和昭妃?”
但其实,淑太妃想到的,是太皇太后和昔日的十四福晋,她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只有天知道了。
这一边,舒舒赶回坤宁宫,路上便知道是玄烨一个人坐着发呆,她心里也不安,想着兴许是去盛京的事在皇祖母那儿碰了壁,皇祖母可能训斥他自以为是,玄烨的自信受了挫败。
进门前,舒舒深吸一口气,扬起笑容来:“皇上,这么早就回来了,何不多陪陪皇祖母。”
玄烨静静地望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舒舒上前几步,玄烨拉着她的手,又静了须臾,将舒舒完全拉到面前,抱住了她的腰肢。
“皇上……”舒舒能感受到,怀里的人,不是在和她起腻。
“皇祖母……”玄烨哭了。
舒舒紧张不已,脑筋飞转着可能发生的事,难道皇祖母病了,难道……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抱着玄烨的脑袋,抚摸他的背脊。
过了许久,玄烨终于冷静,抬起脑袋,自嘲道:“朕这是怎么了。”
舒舒蹲下来,仰望着他:“皇祖母怎么了?皇上,我很担心。”
“皇祖母一切安好,是朕不好,吓着你了。”玄烨捧着舒舒的脸颊,舒舒则抬手擦去他的眼泪。
“皇上为什么哭了?”
“太悲伤,说不上来为什么。”玄烨道,“也许因为朕的身体里,流淌着皇祖母的血液,也流淌着太宗的血液,朕能感受到皇祖母的心。”
舒舒笑:“那么皇上高兴了,太皇太后也会高兴,是不是?”
玄烨知道舒舒想安慰他,双手胡乱揉了把脸,将眼泪抹去,说:“不许告诉任何人朕哭了,皇祖母也不许说。”
舒舒促狭地问:“那若是我向天说时,叫皇祖母听见了呢?皇上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玄烨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戳:“偏要在这个气氛下,来气我?”
舒舒笑了:“去盛京的事,商量的怎么样?”
玄烨说:“皇祖母答应了。”
舒舒起身去要来一把热帕子,为玄烨擦了眼泪,又拿自己的香膏,仔细地抹在他的脸上,玄烨嫌弃地说:“一会儿还要见大臣,弄得脂粉香气,失了体统。”
舒舒说:“那也比脸皴了强,皇上快给我说说,皇祖母怎么答应的?”
玄烨长长呼了口气,仿佛要将最后一缕悲伤吐出,摇头道:“以后再说,朕要恢复心情去处理朝政,大清安定,才能让皇祖母高枕无忧。”
舒舒知轻重,忙后退一步:“臣妾遵旨。”
如此,三日后皇帝正式下旨,将于九月启程至盛京祭告太祖太宗。
虽然眼下还早,但一路打点准备,时间也并不算宽裕,而宫里则人心浮动,李常在她们都在议论,是否能有幸随扈,难不成皇帝又只带皇后一个人去。
一时间,纳兰常在的丧子之痛,再无人提起,三阿哥打从出生起,在宫里便可有可无,如今仿佛是死了也就死了。
好在她独自住一处宫苑,地方虽不大,但胜在清静,听不见李氏她们的聒噪。
这天,她坐在窗前许久,一言不发凝望着手中的玉佩。日落前,宫女来向她禀告,皇后刚下旨,将荣常在迁出,从此也一个人独住一处。
“知道了。”纳兰氏应道。
“说来也奇了,为什么不让各位主子住进东西六宫呢,弄得紫禁城里看起来冷冷清清。”她的宫女嘀咕着,“恐怕,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吧。”
“住在哪里都一样。”纳兰氏道,“能住进他心里的,有几个呢?”
后面那句,她的宫女没听清楚,便道:“主子,明珠府送来的补药,您慢慢吃着吧。下一次,一定能生个健康的小阿哥。”
纳兰常在苦笑,将玉佩收好,起身道:“走吧,去恭贺荣姐姐乔迁之喜,帮忙打理打理。”
来到荣常在的屋子,吉芯已经喜滋滋地收拾行李,冲着纳兰常在说话也是眉飞色舞,但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三阿哥刚刚夭折不久,忙低下头匆匆地跑开了。
荣常在在一旁道:“别怪她们,她们厌烦那几位吵闹,想搬走很久了。”
纳兰氏道:“姐姐不必担心我,三阿哥久病不治,心里多少有个准备,哪里像大阿哥那样突然,让人无法承受。相比之下,姐姐更是给了我希望,咱们只要好好活着,皇上不会亏待我们,我们也不会辜负自己。”
荣常在挽了她的手,含泪道:“是这个道理,这人呐,要不就死了干净,但凡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她们本想说说体己的话,可李氏听闻纳兰氏来了,便拉着其他人一道过来,怂恿她们:“我们一起去请旨,我们也随扈去盛京吧,皇上这次要侍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去那么远的地方,那得多大的阵仗。既然如此,多我们一个不多,皇上没道理不带我们一起去呀。”
荣常在说:“我到九月,肚子就大了,不能出远门,既然你想去,你自己去向昭妃娘娘请旨便是。”
李氏嘀咕着:“这事儿,她说了算吗?”
赫舍里氏在一旁说:“叫我看,昭妃娘娘就未必会去,都走了,宫里的事怎么办?”
“离了她,太阳就不升起来了吗?”李氏不服气,“她若不去,我们就难了,可我真想出去走走,我也想去盛京看看。”
纳兰氏垂眸不语,她心里算计着另一件事,倘若能在九月之前如愿,也无所谓去不去盛京,更何况将来有的是机会。
“纳兰姐姐,你带着我们一起去请旨,我觉得这事儿不用问昭妃,我们直接去坤宁宫求皇后娘娘。”李氏怂恿道,“你说话慢条斯理的,头脑又清晰,皇后娘娘能明白我们想说什么。”
第858章 博宠
纳兰氏没有答应,也不曾拒绝,一群人闹哄哄地散了,之后随荣常在来到她新的住处,荣常在则说:“皇上是回盛京祭告太祖太宗,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她们也太没有分寸。我看昭妃娘娘多半不会随行,你别去为了她们碰钉子。”
“姐姐说的是,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推脱,她们想去,就自己去请旨。”纳兰氏道,“我想留下来陪伴姐姐。”
荣常在笑道:“也好,咱们作伴。”
她举目看了看自己的宫苑,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忙着搬东西,从今往后能清清静静,想着就高兴。
而这一步步的,也是挣上来了,皇后答应过她,将来封贵人封嫔,她就能养自己的孩子。大阿哥承担不起皇长子的福气,早早地走了,肚子里这一个,一定要健康长大。
二人站在院中,彼此各怀心事。
纳兰氏想的,是不论如何要尽快再怀上孩子,在这宫里,没有恩宠,没有皇帝的真心,她想要立足,就必须有个孩子,这也是将来明珠能扶持于她的筹码。
离了荣常在后,避开旁人,纳兰氏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我要知道那边院子里,除了董答应之外,所有人的月事时间,你去打听。”
转眼,四月末,玉儿从南苑回宫,至五月初五,宫里摆了家宴过端午,一并庆贺小公主诞生。
这些日子,舒舒带人准备圣驾出行之事,灵昭照旧料理宫内琐事,紫禁城上下井然有序,但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和昭妃,除非不得已的场合,已经很久没再正经说过话。
但皇帝对此,仿佛不以为然,坤宁宫是他的温柔乡,翊坤宫也不乏雨露,似乎连皇帝都默认了后妃之间的不和睦。
这一日,众人聚在荣常在这边说闲话,李氏依然不改口无遮拦的毛病,当着众人的面说:“我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哪有什么真正的和睦,对皇后娘娘来说,昭妃的存在就是威胁,对昭妃娘娘来说,皇后永远压她一头。说什么亲如姐妹,和和睦睦,都是骗人的。”
吉芯在边上撇撇嘴,这个李常在,颠三倒四,当初和自家主子闹得多难堪,转身就荣姐姐荣姐姐地喊,可是没几天又翻脸,如此反反复复,总之她乐意就好,从不管别人是否高兴。
“吉芯,昨天慈宁宫赏的一盒糕饼,你拿来请姐妹们尝尝。”荣常在吩咐道,“沏一壶菊花普洱,配糕饼最合适。”
纳兰氏坐在一旁,朝自己的宫女使了眼色。
不久后,茶点奉上,李氏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点心说:“太皇太后也太偏心,不过是一盒糕点,就只有荣姐姐的份吗?哪怕分我们两块也好。”
荣常在笑道:“就说是分给大家吃的,不过是送到我这里来。”
李氏大口吃了糕点,口齿不清地说:“算了吧,我们不过是沾了荣姐姐肚子的光,连您自己也是,沾了孩子的光。”
纳兰氏吃着糕点说:“到底是慈宁宫做的点心,甜而不腻,式样又精美。”
赫舍里常在道:“纳兰姐姐平日里不爱吃甜的,今日倒是赏脸。”
纳兰氏含笑:“太皇太后赏赐的糕点,怎么能不好好享用,倒是荣姐姐,怀着孩子要少吃甜的,咱们替她吃了吧。”
荣常在和气地说:“是啊,我不敢拂逆太皇太后的好意,但这一阵,吃不下甜食,放着怕坏了,你们分了才好。”
如此,众人说些玩笑话,打发了半天时光,可傍晚日落,那边院子里就热闹了。
纳兰氏的宫女跑回来,贴在她的耳边说:“都在闹肚子了,轻的肚子疼,重的拉肚子,人仰马翻的。”
纳兰氏握着手里,被捂得发烫的玉佩,淡漠地说:“再过会儿,我们去问候一声。”
可是半个时辰后,因宣太医惊动了翊坤宫和坤宁宫,昭妃派人来问怎么会一下子所有人都吃坏肚子,一路查到御膳房,闹得动静不小。
又过不久,坤宁宫便下了懿旨,道是李氏等身体不适,这些日子不宜侍奉皇帝,两个月之内,暂且撤了膳牌。
既然是皇后的懿旨,灵昭照着办就是,冬云去传了话,回来后小声说:“皇后娘娘怪狠心,一下子两个月,这下宫里统共剩下几个人能伺候皇上,转来转去,皇上是转不出坤宁宫了。”
灵昭瞪了她一眼,虽然冬云说的话,也是她心里所想,但还是道:“不要给我惹麻烦,如今各自相安,我很满足。”
那之后的日子,每日傍晚送到皇帝面前的膳牌,少了一大半。
玄烨不是去坤宁宫,就是到灵昭身边,再除去怀孕的荣常在,和产后恢复中的董答应,就只剩下纳兰氏。
然而李氏等人闹肚子的病早已康复,可皇后的懿旨是撤膳牌两个月,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纳兰氏一天天地被乾清宫派人接走,恨得咬牙切齿。
五月末,三阿哥去世七七四十九天,因非死于疫病,没有太多忌讳,阿哥所里还留存着一些三阿哥的遗物。
纳兰氏自行到翊坤宫请旨,希望能允许她去将东西收回来,灵昭自然是答应了。
阿哥所里还养着小公主,纳兰氏没有逗留太久,收了东西,沿着东路宫道往回走,迎面遇见从宁寿宫请安出来的李常在她们。
李氏带着赫舍里氏将她拦下,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那天只有我们闹肚子?御膳房的饭菜是一样的,荣姐姐屋子里的糕点茶水也是一样的,为什么只有你没事?”
纳兰氏问:“妹妹的意思是?”
李常在恨道:“是不是你故意的,你故意给我们下药,好让我们都伺候不了皇上,被你一个人占尽机会?”
“就算你们都不能伺候皇上,就代表我一定能伺候皇上吗?”纳兰氏反问,“我何必自作聪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若出手伤害你们,早晚会败露,难道我不想活了?”
赫舍里氏上前拉架:“纳兰姐姐,你别放在心上,李姐姐是气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一同进宫,这就三年了。”
“你说什么呢?”李常在却冲着赫舍里氏道,“你憋不住吧,和我什么相干,我不过是来讨个公道。”
纳兰氏道:“我不想和你争辩,我要回去了,昭妃娘娘允许我为三阿哥烧些纸钱,我不能耽误吉时。”
李氏见一旁的宫女手里,捧着一些孩子的玩具和襁褓,便道:“不如就让三阿哥来见证这一切,让三阿哥睁眼看看她的额娘,若是做了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就绝没有好下场。”
她从纳兰氏面前走过,故意撞在那宫女身上,三阿哥的东西落了一地,她又踩着花盆底子从上头碾过。
赫舍里氏看得心惊胆战,帮忙要捡拾,被纳兰氏呵斥:“不许碰,你们谁都不许碰。”
“那……我走了,纳兰姐姐,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别放在心上。”赫舍里氏尴尬地说完这几句,也跟着走了。
看着散落一地的东西,纳兰氏默默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便跪下一件一件拾起来,拍打着襁褓上的脚印,小心翼翼地折叠好。
“主子,像是圣驾过来了。”忽然,她的宫女在边上说,“咱们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