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送进来的外卖视而不见，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视线偶尔会倾斜一下，落在旁边安静的手机上。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用大拇指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起身走到窗边，神色愈发阴郁地俯视脚下的万家灯火。
    忽然，手机“叮咚”一声……
    陆淮等了会不见回复，怀疑自己又被屑老板涮了。其实能不跟李雍计较陆淮是不会跟他计较的，但关系到钱就不一样了，陆淮咬咬牙，先给李雍发了条短信，接着就准备打电话过去催账了。就在这时，抠他大爷忽然动了。
    抠他大爷：？
    陆淮：……
    对这种反应速度和反应，陆淮有杀人的冲动，却赶紧狗腿地发了张照片过去，并附言：这是当地盛产的一种茶叶，算不上顶级，但别有风味。另外还有一种精油，也是本地特有的植物提炼的，不知道您喜欢哪种。
    陆淮的意思是让李雍二选一，毕竟她不是什么有钱人。发完又读了一遍自己的措辞，忽然想捶自己，以屑老板的性格他会只选一个？拿回去扔垃圾桶里也不会放过宰她的机会。
    得得得，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陆淮这边肉疼地等着李雍的回复，那边男人却神色晦暗地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几下，接着大手一抄，把手机塞进兜里，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手机震了一下，陆淮赶紧去看，看到是转账后楞了一下，但她怕李雍反悔赶紧收了。收完，手机那边就再也没有回信了。
    陆淮：……
    男人心，海底针，畜生的心，懒得猜。
    陆淮明知道李雍是让她难堪，却还是受了影响。好在第二天返程，她要收拾东西还要准备礼物，也没多少时间去想，但第二天上了飞机这茬还隐隐在心里闪过。
    没想落地就接到江城疗养院的电话，让陆淮去办转院手续，说人都走了，赶紧把手续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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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陆淮一阵发蒙，哪还顾得上李玛姬，好在李玛姬跟陆淮相处这个半个月，普通话也进步神速，拍着胸脯跟陆淮保证她打车回去没问题，陆淮就跟她在机场出口分道扬镳。去了才知道，就在今天上午陈蓉带着人直接把陆铮从医院抢走了，去了哪谁也不知道。那会儿陆淮还在飞机上，小秦联系不上陆淮。小秦哭得稀里哗啦，陆淮知道她跟陆铮以前是同学，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拖着行李先杀回陆家。
    之后一通混乱，陆氏集团海外市场一季度亏损高达十几亿，导致集团本部资金周转出现危机，陆仲伯早就盘算用陆淮手里的股份质押，陆淮两次相亲失败让陆仲伯彻底失去耐性，而陆仲伯对陆峥下手也再次触及到陆淮底线……这是陈蓉改嫁到陆家见到最为激烈到一次父女大战。但陆淮以一敌四还是落了下风，等陆淮心力交瘁地跟陆仲柏谈好条件，重新把陆铮弄回疗养院，安置好一切，时间已经过去五六天了，陆淮哪还记得送礼的事。
    周五，陆淮强忍着一夜未睡的头痛，从疗养院出发去见周常林。
    这次见面是周常林主动邀约。
    陆淮认识周常林大概在五六年前，那时候周常林刚入职到陆淮所在的公司，陆淮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部门负责人，后来陆淮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因为寻求合作方又和周常林打过一次交道，才知道周常林早就跳槽离开了。周常林当时对《封十》兴趣就挺浓的，但他所在的那个公司不行，周常林也很无奈。没想到又过了几年，周常林已经是云州的副总了。
    云州是专门做动画的，它之前推出的几部动画电影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陆淮自然有所关注，但陆淮更看重的是云州有庞大到几百人的专业动画团队和特效制作团队，如果能和云州合作，那当然是不错的选择。可云州未必看得上她，而陆淮也一直犹豫要不要和大公司合作，所以这事一直躺在她的设想里，没想到昨天夜里看见周常林的邮件，实际上是两天前发送的了，周常林在邮件里明确表明了想和陆淮合作。
    这就是陆淮现在坐在金鼎等周常林的原因。
    一辆白色suv悄然在路边停下，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他先拽了拽西装，又挺了挺胸往金鼎这边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姑娘。
    男人神情一顿，他以为自己已经早到了，没想到陆淮来的更早。
    陆淮今天穿一件浅藕荷色小西装，里面圆领白t恤，头发干净利落地扎在脑后。她出来谈事，不可能像在家里那么邋遢，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
    周常林隔着玻璃端详了一会儿才快步走进来。
    “这边。”
    陆淮摆手示意周常林，她一眼就认出周常林了，他和几年前变化不大，清瘦、高挑，小伙子挺精神的。当然现在不能叫小伙子了，得改称周总。
    “陆部长，您比以前更漂亮了。”
    周常林一笑就露出两颗虎牙，十分亲切。
    “别介，我不可不敢当，你现在是云州的副总了，年轻有为。”
    陆淮连忙笑着推辞，周常林对她的称呼还是两人共事时的称呼。
    “没有没有，我至今记得当时和你一起工作，学到了不少。”周常林认真道。
    陆淮以为他就是客气，没想到周常林竟然知道《青辞》和《锦鲤》，这两部作品是陆淮大学的时候，也就是没退学的大一做的，当时非常流行那种小短片，《锦鲤》还获了一个国际上的奖项，不过因为当时陆淮还在上学，她用了一个笔名林鹿，很少有人知道林鹿是她，周常林却给她扒出来了。
    见陆淮吃惊，周常林笑道：“我没对人说过，我是自己猜的，风格很像。今天终于得到证实了。”
    同行又有相同爱好，陆淮和周常林很快聊到了一块，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最后两人同时感觉肚子饿了，就在这儿点了饭，边吃边谈。
    临近中午，很多人从附近的写字楼里出来吃饭，不过这里面少有东阳的人，因为东阳有内部餐厅提供午餐。
    徐敏早早去餐厅打好了李雍的饭菜，她还没资格把这些饭菜送进总裁办。一般而言，苏梅在的话由苏梅负责，苏梅不在有秘书部其他秘书负责，徐敏目前只是个实习秘书。
    今天徐敏回来，秘书部空无一人。
    徐敏心中一动，做贼似的转身看了一圈，端起李雍的饭盒快速向总裁办公室走去。
    没想到刚推开门就跟里面的人撞在一起，“哗啦”一声，饭盒掉在了地上。
    “李、李总……”
    徐敏惊慌失措，泪眼朦胧地看向被她撞到的人，但那人一句没有，只冷漠地扫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徐敏见李雍走了，赶紧把饭盒收拾起来，暗自安慰自己李雍没说什么就是没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没想到刚回办公室就发现她的东西已经被人整理好，上面放着一份实习不合格的辞退通知书。
    苏梅对徐敏的哭泣无动于衷，看她还是个在校大学生，来的第一天就告诫过她了，偏偏不听，真当有钱人是傻白甜啊！
    金茂一层，刚清洗完餐具想利用剩余午休时间刷会微博的前台小姐忽然看见总裁专属电梯门开了……
    来不及把手机放下，立即弯腰鞠躬。
    “总裁好。”
    “总裁好。”
    “总裁好……”
    从前台到大门一路响起这样的声音，李雍却眉峰微拢，置若罔闻。直到走出大厦停在路边的一角，才从口袋抽出支烟点上。
    面前马路崭新笔直，主路辅路干净整洁，穿着西装、挂着胸牌的人三五成群的走在大厦两侧，也有他这样落单的人，多半在角落里抽烟。
    这是商务区最常见的午间景象，李雍不禁怀疑陆淮是不是也这样儿。很有可能，穷的只有那么两间破屋子，可能还不如这里的女白领穿的好，但她工作起来肯定利索，看她那尖牙利嘴的架势就知道……
    对面光线一闪，李雍陡然回神。隔着一条马路偷拍的女白领立即被李雍的眼神骇住，收了手机低头拉着同伴就跑。
    妈呀，那个人好看是好看，也太凶了吧！
    等那女的跑远了，李雍才收回视线，却早失了耐性，大拇指捏着抽剩的半根烟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准备到御雅阁找点吃的。
    路过金鼎，李雍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忽然后退回来，伫立在路边观察玻璃窗后的那道身影。
    相谈甚欢，周常林端起茶壶又给陆淮续了一杯。
    “我们现在主要是想建立一种模式，以后动画影片都可以参照这个模式来。”
    陆淮和周常林吃的不是什么高级料理，但就是这种踏实让人心安，陆淮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正要说话，周常林忽然道：“等等。”
    俩人都开车不能喝酒，所以周常林点了壶菊花茶，有一瓣细小的颜色浅浅的菊花在陆淮低头喝水的时候粘在了她的下唇角，周常林下意识地抽出纸巾伸过去帮陆淮擦掉。
    他的动作太快了，加上之前谈的十分愉快，周常林眼神又一直很正，陆淮就没多想，只是感慨周常林这一看就是对女朋友很细心呵护的那种。
    擦掉之后，周常林好像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看向陆淮，见陆淮并未生气才继续道：“其实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我们公司参观一下。”
    “好……”
    “的”字没说出来，就卡在了陆淮喉咙里，因为她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从周常林后面向她走来。
    神情一贯的冷淡，紧收的眸子却让人加倍的紧张。
    “吃的开心吗？这你朋友？”
    须臾，男人手撑在陆淮椅背后面，身躯几乎把陆淮全部遮挡在内，从周常林的角度只能看见陆淮一侧白皙的脸庞和垂下的一缕头发。
    在陆淮抬眼之初，周常林就发现了陆淮的异常，但这个男人来的太快了，他才扭头，人就到了。周常林只来得及捕捉到西装扫过的虚影。现在倒是看全了，就算是男人，周常林也得承认这个人比他英俊的多，他身上的衣物周常林认不出是什么牌子的，但一看就很高档，戴着的那块腕表周常林刚在老板珍藏的拍卖品目录里见过，起价两千万。
    他嘴里打听着他，眼却只盯着陆淮，非常嚣张。
    周常林一阵屈辱，却从陆淮紧抠着桌面的手指上得到勇气。
    “小陆，他是你朋友吗，不介绍一下？”周常林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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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陆淮很快想起李雍上次是怎么搅合了她同刘程坤的相亲的，还有季斯礼、陈奇恩，他什么都干得出来。虽然她和周常林不是相亲，但这个男人对陆家的恨已经扭曲变形到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占有欲，他不会放过她的。
    云州对她很重要，她不会束手待擒。
    上方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陆淮的嘴，似乎想看她能吐出个什么花来逃过这一劫，他也做好了准备，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将毫无人性地打回去，顺便欣赏她沮丧、溃败的脸。却没想到肩上一沉，在女孩子特有的馨香传到鼻尖时，白嫩、芳香的脸庞也几乎刮着他的下巴而过。
    陆淮站了起来，夸张的道：“这谁啊？这我祖宗！”
    她亲昵地拍向李雍的肩膀，同时对周常林笑道：“周总，我今天还有点事，咱们就下次再谈吧，回头我请你。”
    见李雍还愣着，陆淮抓住李雍的手，又是一声娇斥：“祖宗，走啊！”
    她的手指陷入他的指缝里，柔软、滑腻，似乎还带着一丝潮气，与他十指紧扣。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越看越有几分可怜的味道。
    陆淮忽一用力，李雍的手跟着拉起来，这次人也动了。
    那边，周常林愣愣地看着两人，他还在寻思阻拦的借口，但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在陆淮背后看不到的地方，李雍对着周常林轻蔑一笑。
    出了金鼎，陆淮还有点不相信，就这么把李雍给拉出来了。
    这个点路上还有很多人，陆淮看到不远处的金茂大楼忽然醒悟过来，活动手指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人反扣住了。
    “我是你祖宗？”李雍笑道。
    很少见他笑，深邃的眉眼展开有种雨过天晴的悠远。
    陆淮回他一句：“你是我祖宗的祖宗。”比祖宗还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