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厨房的窗户对着楼道，采光很好。
    顾陌洗着菜无奈地问：“姐，为什么要喊那帮小孩吃饭？”
    别人就算了，周行……太让人头疼。
    “不好吗？我看那些小孩都蛮可爱的，”顾阡笑道，“而且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喜欢你。”
    “他们是挺乖，除了……”
    顾阡接道：“除了那个灰头发的男孩子？”
    见弟弟不说话，她拿过菜板冲洗干净准备切菜。
    “男生难管一点也正常，我们小陌这么乖上高中那会不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嘛。”
    顾陌把菜篓递给她，脸色缓和很多。
    “我是看到那个小女孩想到咱俩小时候，怎么说我们还有个伴，你看她一个人多可怜啊，”顾阡接过，“以后都是邻里，多照顾照顾应该的。”
    “嗯。”
    徐子铭和胡小居一人给景惜买了一样东西当作乔迁贺礼。
    一台十字四开门冰箱，一只独角兽毛绒座垫，一看就知道各是谁送的。
    送走送货师傅，徐子铭从购物袋拿出食品往冰箱放。
    “胡小居，你这袋子是被狗叼走过吗这么脏。”
    胡小居正在卧室思索这么大个座垫放哪个位置比较美观，没有听见徐子铭喊他。
    在厨房的景惜闻言拿起空的购物袋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底部一层略潮的薄泥，形状也对得上。
    “小居居，中午吃饭的小票给我下。”
    “哦，”正在苦思的胡小居条件反射从屁股兜里掏出小票，“……”
    他惊恐地看着景惜走进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天要亡他！
    小票是景惜故意丢在巷口的，除了闲的发慌的路人，看到小票进巷的只可能是一起吃饭的小伙伴。周行跟她知根知底的，徐子铭又是个冲动的崽，暗中观察的只可能是自家的乖学委。
    “你都看到啦？”
    胡小居瞪大了眼睛，想点头又不敢点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咽了口口水，犹豫着开口：“你那个纹身……”
    出了小巷景惜就随便找了家店买了件新外套穿上，听见胡小居的话，她一点不含糊地拉下外套给他看手臂。
    “其实原来是胎记，我嫌丑就用刺青覆盖了，不好看吗？”
    胡小居：“好看……”就是这胎记好像有点大……
    “还有问题吗？”
    景惜眨巴着眼睛盯他，他想了想刚想问她为什么转学，门就被暴力打开。
    周行站在门口一脸不爽：“活干完没，干完走人。”
    胡小居：“……我没问题了。”
    跟周行比起来，景惜还是挺可爱的……
    周行把闲杂人等都撵走，对着穿衣镜又整理了一遍衣着。
    在他捋了二十多遍刘海后，景惜忍不住了。
    “你知道孔雀开屏吗？”
    “没见过。”
    “就跟你现在一样。”
    镜子里露出全额的周行斜睨她一眼，放下了手，碎发随着他的动作散落额前，掩盖住上挑的眼尾。
    景惜：“今天在街上碰到贾建了。”
    “那是谁？”
    “……被你踹过屁股那个。”
    “那多了。”
    “……三年级的。”你是踹过多少人屁股？
    “忘了。”
    “他跟你一块被拉去顾老师办公室过。”
    “哦，他啊。”周行露出微笑。
    景惜：……这人还能不能好了？
    周行曲起食指蹭着下巴，似乎在回忆某件事：“他怎么了？”
    “他带了人打我。”
    “多少人？”
    景惜：“两只手数的过来。”您可真会抓重点。
    听她声音委屈巴巴的，周行又斜她一眼：“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不赔人医药费就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上下把景惜看了遍，确认她没有受伤。
    景惜又说：“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我打他们的时候被胡小居看到了。”
    “没事，他不是纪律委员。”
    “……可他好像有点被吓到。”
    周行沉吟片刻：“那我下次打架把他拎上给他洗洗脑？”
    “……”
    聊天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愉快地聊天，怼又不敢怼他，只能去隔壁找顾老师蹭蹭饭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子。
    敲开门的一瞬间，景惜明白了什么叫作一物降一物。
    顾陌拉开门的时候夕阳大半遁了下去，天色昏昏沉沉，是那种脏脏的橘色，一般这样的时间点很难让人心生快活。
    今天……例外。
    门口站了两只朝气蓬勃的小家伙，扎马尾的那只笑容明净，灰发那只光衣服就给背景色提升了一个亮度。
    “顾老师，我们来啦！”
    顾陌点头把门拉到最大，侧开身子示意他们进来。
    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的顾阡手里还端着盘子。
    “小朋友来啦？”
    周行站在门口冲她微微躬身，礼貌地问：“请问拖鞋在哪？”
    景惜一只脚已经踏进玄关，听见这货来了这么一句，另一只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这人有毒……
    “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顾阡被他问得一愣，手里的盘子都忘了放下。
    顾陌也愣了一愣，似乎在怀疑自己开门放进来的不是周行。在他印象中，周行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
    他看周行在门口站得笔直，大有“你不给我拖鞋我就不进去”的架势，拉开鞋柜拿出自己的备用拖鞋丢到地上。
    “换了赶紧给我滚进去。”一天到晚净搞鬼。
    “老师，那我呢？”景惜弱弱地举手。
    顾陌：……
    换上顾阡新拖鞋的景惜在沙发上挨着周行坐下，身边这货正襟危坐，俨如小学课堂上的好好学生，她一点也不怀疑如果面前有张桌子他能把手交叠放好，顾老师出点声他就举手答到。
    周行一动不动害得她大气也不敢出，气氛谜之紧张。
    这时顾陌端了饮料来。
    “还有一个菜炒好就开饭，先喝点东西吧。”
    景惜答了谢接过果汁。
    顾陌正要把另一杯递给周行，景惜吸着吸管吐出一句：“老师不用给他，他不爱喝果汁。”
    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空了。
    周行依旧坐得笔直，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着果汁。
    “不是不喜欢？”顾陌纳闷。
    景惜：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沙发底……
    家里不大来客人，顾陌也是第一次招待学生，他想了想觉得得跟两人说点什么缓和气氛。
    “徐子铭和胡小居呢？”
    周行：“他们说要回家写作业。”
    景惜：不是你把人赶走的吗？？？
    “那你……”
    “我作业好了。”周行秒回。
    景惜：我就听你可劲放屁。
    气氛又陷入尴尬，顾陌坐在单人沙发上，来回打量二人。主要是打量周行。
    之前看他穿的都是浅色系衣服，多数时候都是灰色白色，偶尔还带点尘土。今天倒是头一回看他穿这么亮眼，想起在学校听到女生们的交谈，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确实是……好看。
    是带有侵略性的好看。
    周行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偏过头与他视线交汇。
    顾陌没来得及转头被他捉了个正着，他的眼神太过逼人，看过来的时候屋里好像都亮了一下。
    周行嘴角弯了弯，仿佛要说“我就知道你在看我”。
    两人距离隔得不远，厨房锅碗碰撞的声音在狭小的公寓里听得一清二楚，沙发触感柔软，电视里播放着没头没尾的广告，绿植在阳台晒了一天已经被搬回厅里纳凉，到处充满烟火气，跟学校是两种样子。
    背景是两种样子，他们的关系也是。
    顾陌摁了摁沙发，掌印转瞬即逝。他心里似乎在期待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样不错、也好之类的词隐隐浮现，什么不错有多好他根本就说不上来，想法就跟掌印一样不清不楚去的也快。
    周行看了他有一会，跟他的反差一样，顾陌呈现给他的反差也足够心动。
    居家的他根本没有讲台上那种凌人的气势。坐在沙发上淡然地喝茶，偶尔被广告词吸引瞟一眼电视，与他对视显露的些许慌乱与迷茫……都可爱到不行。
    “顾老师，那幅画是你画的吗？”
    景惜已经摇头晃脑把整个房子看过一遍，此刻对身后墙上挂的一幅墨竹图很感兴趣。
    “嗯。”
    顾陌趁机错开与周行的相视，端起小茶杯喝了一口。
    “上面还有字，写了什么？”
    “郑燮的《竹石》。”
    “真好看，”景惜胳膊肘推了一下周行，“是不是？”
    “是，”周行纹丝不动，仍看着顾陌勾唇，“当然好看。”
    幸好顾阡端菜上桌喊开饭，否则景惜生怕他嘴里蹦出什么虎狼之词。
    餐桌挨着厨房，景惜观察后明白了自己房子的格局为什么是那样的。
    四人落座后，顾阡简单介绍说自己是顾老师的姐姐。
    周行：“姐姐好。”
    顾陌、景惜：……
    他叫得太过顺口，以至于顾阡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你好你好，你叫？”
    “周行。”
    她又看向小姑娘。
    “我叫景惜。”
    “中午那会我看见有四个人的，还有两个怎么没来呀？”
    景惜转向周行，看他怎么放屁。
    周行：“他们作业来不及写了，先回去赶作业。”
    “哦，这样啊，那你们作业写完了吗？”
    景惜摇头，周行点头。
    顾阡笑着问他：“那你在班里成绩应该挺好吧？”
    “嗯，语文特别好。”
    顾陌冷笑一声，执起筷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