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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农女当家之寡妇难为 | 分类:历史军事 | 作者:烟秾
“皇上,你怎么对国师所说的话便言听计从?他说天煞星落在我月华宫就真落在月华宫了?这天煞星落入凡间,可还有谁看见?”张皇后一只手按着腹部,顾不得自己下边还有血水汩汩而出,苦苦哀求:“皇上,这是你的亲生儿子,大周第一个皇子,你就忍心要将他……”
“杀害”这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张皇后只觉眼前发黑,汗如雨下,身子摇摇欲坠,旁边两个姑姑赶紧扶住了她:“娘娘,你先赶紧躺着,身子要紧。”
“没了孩子,本宫还要这身子作甚?”张皇后一双妙目此刻红肿不堪,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滴滴落下:“皇上,皇上!”
方才孩子生出来时,稳婆说他不会哭,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口,她心里头好一阵紧张,生怕有什么不对,太医院派过来的医女紧紧攥住她的手,低声道:“娘娘,小皇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仿佛时间已经停滞,她的心悬在那里,始终不能落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了那嘹亮的哭声,须臾间心里头被一片浓浓的欢喜塞满,她伸出双臂:“来,给本宫抱抱。”
“娘娘,是个小皇子呢,喏,你看他生得多俊。”稳婆眉开眼笑的将那小小婴儿抱了过来,红色的襁褓里,一张粉嫩的小小脸孔,双目微睁,好奇的打量着外边的世界。
张皇后的眼泪哗啦啦的掉了下来,不管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从她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如何不喜欢?她抱着小小婴儿轻轻拍打着,想到自己过去两次没有怀稳,这次总算菩萨保佑让她心愿得偿,满心的欢喜让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
她要好好的照看着他,要看着他在自己身边一日日慢慢长大,她望着那光洁莹莹的脸孔,抹了一把眼泪:“有谁去给皇上报信没有?”
皇上定然是在宁宸宫,一想到这里,张皇后心里就有些难过,自己生孩子,皇上却没有守在身边,只是在听说她忽然腹痛的时候才打发了内侍和掌记女史过来,他依旧在宁宸宫与那陆淑芬柔情蜜意。
就如有一把刀在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得厉害,她双手颤抖,抱紧了那个襁褓,盯住那张粉嫩的小脸蛋,喃喃自语:“不要紧,本宫现在有了儿子,有了他陪着本宫,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娘娘,应该有人去那边报信了。”守在内室的琳清姑姑低声道:“或许皇上即刻就过来了。”
皇上真的来得很快,但他一过来,有人便死了。
张皇后的贴身丫鬟琳慧,随着她从国公府到宫里来的,十多年从未分开过的忠心奴婢,死在了她的内室外边,鲜血将那一方青砖染得通红。
来不及为琳慧的死伤心,却传来了让张皇后恐惧得几乎想要死去的消息,皇上要亲手杀了这刚刚出生的婴儿,她拼尽全力才保住的孩子。
“不,不,不!”张皇后几乎要发狂了,便是琳清与韵容都没有按住她:“皇上,你不能这样做,你若是要这样做,不如将臣妾也一起处死便是,没了皇儿,臣妾也不想活了!”
她撕心裂肺的叫声让在场的任何人都动容,除了一个。
“皇上!”
声音威严稳重,众人听着这声音,便知道是谁来了,纷纷行礼:“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胡太后由韵仪姑姑搀扶着走了进来,见着跪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的张皇后,赶紧快走了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若嫿,你快些躺好,莫要落下病根。”
“母后……”张皇后泪流满面:“臣妾不能躺,臣妾要求着皇上放过臣妾的孩子,臣妾……”说到此处,张皇后连声咳嗽,宫女慌忙捧来痰盂,她喉头咯咯作响,一张嘴,一口鲜血已经吐出。
“皇上!”胡太后转过头来,怒目而视:“你这是何故?”
见着胡太后脸色不对,周世宗这才容色缓和:“母后,这刚刚出生的孩子乃是天煞星转世,若是不将他除去,以后大周必将有大难。”
“天煞星转世?”胡太后嗤之以鼻:“谁见着了?哀家可没见着。”
“母后,朕亲眼目睹。”周世宗咬紧了牙关,眼前闪过星孛从天际滑落的那一幕。
天空中那闪亮的光,拖着雪白的一个尾巴,似乎直奔着地面而来,他心惊胆战,掩面不敢再看,就听着耳畔有娇呼之声:“皇上,星孛落下来了!”
回过头去,就见陆贵妃雪白的一张脸,身子簌簌发抖:“皇上,这是不是国师所说的天煞星?”
他没有说话,撩起长袍下摆便朝外院的漏刻奔了过去。
箭头正指着子时。
国师说得没错,果然五月初五这大毒之日,天煞星转世!
方才贵妃说天煞星落了下来,究竟在何位置?周世宗眉头紧皱:“快,快着人去紫金台寻了国师过来!”
内侍领命飞奔而去,没多久,一个宫女奔着过来跪倒在他面前:“皇上大喜,皇后娘娘生了个小皇子,母子平安!”
周世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皇后真的生了?
太医诊断说张皇后须得六月才能生产,方才晚膳以后,月华宫有人过来禀报说皇后腹痛不已,他本欲过去瞧瞧,可经不住陆贵妃撒娇,就留在宁宸宫陪她。
“皇上,皇后还要一个月才生呢,现儿不过是腹痛而已,臣妾怀着宁馨的时候,不经常也觉腹痛?这不过是常事而已,可能皇后娘娘没有经历过生产,自然紧张罢了。”陆贵妃伏在他膝盖上,如丝帛般的头发铺洒,更衬得她面容如玉,眉目如画。
他留了下来,本想与心爱的美人好好欢娱,可万万没想到,这夜半时分竟然传来了皇上生产的消息。
莫非……周世宗眼睛盯住那漏刻的箭头,心也跟着慢慢的沉下去。
若皇上生的那孩子真是天煞星,他该如何处置?
一双手捏紧成了两个拳头,掌心里满满都是汗迹,滑不留手,便是连握个拳头都没有了力气。
他容不下这个孩子,国师早就算过,五月初五会有天煞星转世——若刚刚生下的那个婴儿便是转世的天煞星,对于他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五月初五本来便是大毒之日,生子害父,生女碍母,单单从这一点来说,他对于这个孩子已是心存芥蒂。
国师穿着八卦袍飘飘而至,很有仙人之风,见着他的第一句话便是:“皇上,微臣夜观天象,天煞星落在了后宫。”
他全身冷汗沁出,大步朝月华宫走了过去。
胡太后问可有谁见着天煞星,周世宗冷冷一笑,母后年纪愈老便愈发糊涂,这么多人亲眼目睹那天煞星降世,难道这还有假?他坚信自己的眼睛,分明看着那星子带着白晃晃的光滑落,绝没有看错!
母后这般护着皇后,还不是因着皇后是出身张国公府的缘故!
周世宗咬了咬牙,多年前的旧事他不想再提,可他的脑海里总有一幕存在,即便被无数事情压了下去,可在那风清月白的夜里,总会莫名的浮了上来,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母后,这事情你不要再插手,这甫才出生的孩子会害我大周国运,绝不能心慈手软!”周世宗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不假,可他却一点也不心疼,他有那么多嫔妃,想要皇子还不是很容易的事?
再说,他更希望皇长子是从徐贵妃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上,你一定要处置这孩子,哀家也没办法阻止你,可哀家觉得不宜用刀斧白绫,毕竟他是你的孩子,堂堂大周皇长子,金尊玉贵,自有他的尊严,怎么着也不该让他身体受损。”胡太后一张脸绷得紧紧,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严厉:“皇上,让哀家来处置他。”
作者有话要说:
来点题外话,关于五月五日这个大毒之日里的名人们……
最有名的莫过于宋徽宗赵佶。《祭辛杂志》说:“宋徽宗以五月五日生,以俗忌,因改作十月十日,为天宁节。”宋徽宗因为生于五月五日,他爹宋神宗觉得在宫里会对他不利,所以宋徽宗从小便被送出宫去,由奶妈带着长大的,据说过得很不好。(宋徽宗的内心一定是很崩溃的,我不过只是出生在五月初五,怎么就这样了,说好的皇子待遇呢……)
后来为了避这恶日,他将自己的出生日期改为十月十日,(因为老道们说五月五日是水日,十月十日是火日,能压得住,这样算起来,宋徽宗在他娘肚子里呆了十五个月才出生),当皇帝以后还定该日为“天宁节”,希望上天保佑其安宁,这一天里还要全国庆祝,祝他安宁。
无独有偶,辽国的萧皇后也是如此,她把自己生日改成了十二月十二日,就是那位才高八斗写《回心院词》的那位,好像也定那天为辽国一个节日,天瑞节还是啥的,忘记了。可见皇家也是很受五月五日大毒之日这种说法影响的,而且这两位结局都不咋样。
结局比较好的有战国时期的孟尝君,孟尝君他爹田婴有四十多个儿子,听说田文是五月五日出生的,十分恐惧,就对田文的母亲说:“弄死他。”(原文是不举,即是不养活他的意思,某烟这里稍微改一点,为了跟大郎的经历有些相似,哈哈哈,不养活,不是弄死就是扔掉嘛……),可是田文的母亲还是偷偷把他养活了。等他长大后,他的母亲便通过田文的兄弟把田文引见给田婴。田婴很生气,质问他娘:“你竟敢把他养活了,这是为什么?”田文的母亲还没回答,田文立即叩头大拜,接着反问田婴说:“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么缘故?”田婴回答说:“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会害父害母的。”田文说:“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授予呢?还是由门户授予呢?”田婴不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田文接着说:“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忧虑呢?如果是由门户授予的,那么只要加高门户就可以了,谁还能长到那么高呢!”田婴无言以对便斥责道:“你不要说了!”后来田文渐渐出头成了战国四公子之一,还取得了他父亲的封爵。
《西京杂记》上说:汉成帝时权势显赫的王凤生于五月五,其父因而遗弃了他。《世说》有记:胡广本姓黄,五月五日生,父母厌恶他,将其装入一个瓮里,投入江中。
因为五月五日这日子不好,出生在这一天的孩子不是被杀就是被抛弃。也有不忍杀子的父母将此日出生的孩子送往沙门为僧,既可救孩子,又避了祸。历史上佛门有很多生于端午的高僧,如唐代著名僧人法云公万回。也有很多选择在端午圆寂的高僧,如六次东渡日本的唐高僧鉴真大师。
啰啰嗦嗦的,就说这么多好啦,趣闻而已。
第94章 疑云重(五)
深宫的金水河周围一片漆黑,唯有水榭上挂着的灯笼闪着点点灯光,倒映在水面上泛出了淡淡的金色,随着微风吹拂,湖面上波光粼粼,那金色仿佛是中秋的月影,一河被揉碎的梦,散去很远。
渐渐的,黑暗里出现了灯火,越来越明亮,脚步声渐渐可闻,不多时,不少人已经来到了水榭,灯影里照出胡太后的脸,眉头紧皱,神色间似有不舍。
“母后。”
她的身后传来周世宗的声音:“你答应过朕,要亲手处置了这煞星,可不能出尔反尔。”
“皇上,你也答应了哀家,不会用刀剑伤他。”胡太后转过身来,怨气浓浓:“他是你的孩子,哀家的孙子,即便你想要他死,也该让他死得舒服一点。”
周世宗闭紧了嘴,一言不发,胡太后双目逼视,不肯放松半分:“皇上,你身为天子,金口玉言,绝不会出尔反尔,是也不是?”
“是。”在胡太后的逼视下,周世宗终于点了点头。
“将皇长子抱过来。”胡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命令身边的韵仪姑姑将那小婴儿抱到她面前。
红色的襁褓里,小婴儿睡得很甜,周围的声响仿佛都不能影响到他,眼睛闭得紧紧,一双小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侧。胡太后将他抱起来,贴着脸亲了亲,心中有万千不舍,这是她第一个孙子,而且是皇后所出,正符合她的心意,这可是她一直盼望着的皇长孙!
胡太后双手颤栗,那襁褓都随着不住的微微在晃动。
舍不得他,可又不能不舍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若是他真是有造化的,顺水漂走不一定会死,指不定还能留下一条小命,总比用刀枪会更好一些。
她眼睛盯住襁褓里的婴儿,想要这么一直抱着他,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越快将他送走越好,若是这消息传到了宫外,那些处心积虑的人或许就会在金水河边寻找小皇子的踪迹了。
“娘娘,篮子来了。”韵容姑姑双手托起一个竹篮,里边放了一床红绫面的薄被,红得刺眼。
胡太后心中冷笑,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篮子,分明是有意而为之,现儿都已经是初夏,为何要放一床被子到竹篮里头,分明是想要让薄被吸了水变得更重,好将篮子拉着坠到水中。她虽然在宫里住了几十年,可也不是一点常识全无,这点小把戏还想骗过她不成?
或许……胡太后抱着襁褓转头看了周世宗一眼,或许是他命人准备的罢?
她心中低低叹息了一声,为他谋得帝位,这么多年含辛茹苦的抚养他长大,都不及他心中的狭隘一念。
咬了咬牙,胡太后抱着襁褓举步朝水榭一侧的石矶走了过去,宫女们赶紧匍匐下身子,替她挽起长长的衣裳后摆。一步,一步,又一步,她从缓缓前行到飞奔到最后一级石阶,犹如在一眨眼之间。
她的衣袂披在了石矶之上,就如孔雀展开的屏风,尾翎上有闪闪发光的蓝色宝石,不住的变幻着它的色彩。她弯腰拱背,将襁褓放入竹篮之中,韵仪与韵容姑姑直起身来,将水榭周世宗的视线刚刚好遮挡住。
就在这一瞬间,胡太后眼疾手快将那床薄被拽了出来夹在胳肢窝里,再将襁褓放正把那竹篮推到金水河里。
河水“泼喇喇”响了两声,那竹篮很快就被推到了河水中央,在几点灯火的照映夏,摇晃了几下,很快就被那河水推着朝前边漂了过去。站在石矶与水榭旁边的众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那竹篮朝前边漂过去,开始还能见着一个提手,可倏忽间,却连提手也看不见了。
胡太后眼前一黑,几乎要摔倒在地,韵仪与韵容搀扶住她:“娘娘,保重玉体。”
“端阳节水流湍急,这篮子放下去,还不用出皇宫只怕就已经沉了。”周世宗这才脸色稍霁:“母后说得没错,毕竟他是朕的儿子,怎么样也该让他体面的去了,尸身不该被刀枪所辱。国师,天煞星已除,我大周国运应该无碍了罢?”
披着八卦袍的清瘦男子拱手行礼道:“皇上洪福滔天,天煞一除,天下太平,此乃大周之福。”
周世宗满意的笑了起来,探着身子朝水榭看了过去,见着胡太后依旧匍匐在石矶之上,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开口喊了一声:“母后,夜深露重,且回宫罢。”
胡太后抬起头来,声音凄婉:“皇上,哀家还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周世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毕竟妇人之仁,不过是一个甫才出世的婴儿罢了,哪里来那么多祖孙之情呢。他漠然看了一眼金水河,河面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水榭悬挂的灯笼映在水里,就如好几个月亮一般明亮,而那刚刚放下去的竹篮已经不见了踪影。
肯定已经沉下去了,方才国师出了主意,让人在竹篮里放了薄被,即便篮子不被水浪打翻,用不了多久篮子也会因着薄被会吸了足够多的水而变重渐渐沉没,篮子里的天煞星也不会再有生机。
“不该来的,就不该让他活下去。”周世宗冷冷的哼了一声,折身朝水榭外边走了去。
“娘娘,皇上已经走了。”
灯笼的光影慢慢离开,韵仪与韵容两人这才将胡太后搀扶站了起来,披帛之下滚落一床薄薄的红绫被,落在脚边散开,就如一团鲜红的血迹。
“唉……”胡太后双眼望着金水河,怅然若失:“皇上听信那国师的妖言,哀家的皇长孙,就这样没了。”
“娘娘,说不定小皇子福大命大,肯定会活下来的。”韵仪与韵容两人的眼圈子都红了,心里也是揪着难受,可还是得安慰胡太后:“说不定过些年皇上回心转意了,还会去民间寻找小皇子呢。”
“只盼有那么一日就好。”胡太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走,去月华宫,我去瞧瞧皇后。”
月华宫门口挂着两盏走马宫灯,里边的烛油似乎已经即将烧尽,灯光微暗,照得门口两个守门的小宫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似乎眼睛都睁不开。
“太后娘娘驾到。”
小内侍尖细的声音让两人唬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胡太后顾不上看她们两人,由姑姑宫女们拥簇着直奔内殿而去,内殿门口站着一群宫女,见着胡太后过来,慌忙行礼:“太后娘娘,我们家娘娘方才晕过去了,太医刚刚过来诊过脉,说是需得安神静养。”
“这光景,就连哀家也知道该怎么开药,安神静养?”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何还能安神静养?”
“母后……”内室传来一丝微弱的呼喊之声:“母后……”
“若嫿,”胡太后举步走了进去,见着床榻之上的张皇后,心中酸楚,走上前去一把攥出她的手:“孩子,可苦了你啦。”